他说:“没什么。做过很多梦,总是云遮雾罩的,看不真切。看见一个背影像你的,就大声叫‘静秋,静秋’,但等别人回过头,就发现——不是你——”他笑了笑,“以后知道怎么找到你了,就——拨开头发看——有没有胎记——” 她问:“为什么你总叫我‘静秋’?我们这里都兴叫小名,不兴叫全名的——” “可是我喜欢‘静秋’这个名字。听到这个名字,即便我一只脚踏进坟墓了,我也会拔回脚来看看你——” 她又觉得鼻子发酸,扭头去望别的地方。 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讲你小时候的故事给我听,讲你在农场的事给我听——,我什么都想听。” 她就讲她小时候的故事给他听,也讲农场的事给他听。她也要他讲他小时候的故事给她听,讲他家乡的事给她听。那一天好像都用在讲话上了,中午就在医院食堂打饭来吃,晚上两个人出去到一家餐馆吃了饭。吃完后,因为天色晚了,外面没什么人,两个人就牵着手在县城里逛了逛。回到高护士的寝室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他提了几瓶开水来,让她洗脸洗脚。 他出去了一下,她赶快洗了,但不知道把水泼哪里,就等着他回来了好问他。过了一会儿,他拿着一个医院用的那种痰盂回来了,说这楼里没厕所,你晚上就用这个吧。她脸一下红了,心想他一定是因为听她讲了在农场提斧头上厕所的故事,知道她半夜会需要上厕所。 他端起她的洗脚水就往外面走,她急得叫他:“哎,哎,那是我——洗了脚的水——” 他站住了,问:“怎么啦?你还要的?我泼了再去打干净的——” 她说:“不是,是——我们这里的男的不兴——给女的倒——洗脚水——,没出息的——” 他笑起来:“你还信这些?我不要什么出息,只要能一辈子给你倒洗脚水就行。”说着,就走到外面去了,过了一会儿,拿着个空盆子转来。 他进了门,关上,问:“你还不赶快坐被子里去?赤脚站那里,一会儿就冻冰凉了。”他把被子打开,铺上,掀开一角,叫她坐进去。她想了想,就和着衣服爬床上去,坐在床头,用被子捂住腿和脚。 他把椅子挪到她床边,坐下。她问:“你——今天在哪里睡?”